相思汪

不想当相声捧哏的同人作者不是好段子手

【阿帕基/茸茶】童话一则

- 主要戏份是茶

 

 

 

海子说,你来人间一趟,你要看看太阳;和你的心上人,一起走在街上。

 

乔鲁诺就是那个太阳。

 

什么,你问阿帕基?他是街边打盹的黑猫。

 

猫头顶有一块淡紫色的星型花纹——这是他自己说的。那只硬说是白色花纹的橘猫被他咬掉半只耳朵,从此整条街道都知道那是淡紫色。

 

日落时分,阿帕基朝着地平线奔跑。与太阳相见的片刻须臾,太阳对他说,你脑袋上的花纹好像秃头哦。

 

猫回他,去你妈的赶紧滚。

 

太阳落下去了。

 

太阳与地平线相接的时间很短很短,但阿帕基还是乐此不疲地、每个夕阳都向着那几秒钟奔跑。

他们有时会聊今天哪只流浪猫称王,或者穿碎花裙子的高中生内裤什么颜色;有时也会聊宇宙起源、世界尽头。

 

你知道吗,太阳只有一个哦,月亮也是。乔鲁诺有些骄傲。

 

哦,这样啊。

 

对方淡淡的、毫不在意的表情伤到了他,乔鲁诺第一次发出挑衅,你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。

 

阿帕基听话地呲牙。老子只是一只猫,别挑三拣四的。

 

乔鲁诺高兴了。高高兴兴跑回地平线后头。

 

又有一天,乔鲁诺问,你知道活着的意义吗?

 

阿帕基摇头。他蜷起身体,入冬了,飘雪的温度变得残忍。太阳是不会懂的。

 

临别前,乔鲁诺告诉他。他东升西落是为了照亮、为了发光、为了长长久久地供给热量;每个存在都有它独有的意义,你也有。

我很好奇,不……我想知道……!

 

太阳的声音消失在地球另一面。

 

阿帕基趴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,才慢腾腾起身,朝餐厅后那摞纸箱公寓走去。天太冷了,他本该去大城市;那里有多余的尾气,整夜不灭的店铺,和善心泛滥的小姑娘。

但是。

除了这座小镇,没有离太阳更近的地方。

他留了下来。

 

他依旧每天去降落点等太阳,每天思考那个贯穿一生的哲学问题。但一直想不出答案。

他想说是火腿肠,是鱼骨头,是公寓楼里戴粉格子蝴蝶结的小母猫。可这些都不对。他思考,踌躇,再推翻;一遍又一遍。

 

乔鲁诺不再提起那个问题了。他问他雨水的味道,月亮的圆缺,天桥下的流浪汉为什么要偷老寡妇的内衣。

 

但阿帕基还是一直一直在想那个问题,一直到……

 

他被领养。

 

阿帕基成了家猫。

 

领走他的是一个陌生女孩。她不漂亮,很温柔,笑起来会露出小小的酒窝。

她是在他常趴着晒太阳的垃圾箱上捡到他的。阿帕基在这座小镇、这条路边从没见过她;后来才在别人口中听到,她刚从大学毕业。

阿帕基撇撇嘴,她清汤挂面似的黑色短发,一点不像大城市该有的靓丽。

 

她给他取名叫小咪。

 

一个又蠢又俗气的名字。

阿帕基压根不理她的叫唤,就算用小鱼干勾引也顶多翻个身回应;实在听烦了,才会不情不愿跳上桌子,顶着她热乎乎的笔记本睡觉。

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。

 

她住在单身小公寓三楼,养猫后不忘给窗子加上纱网。她不许阿帕基出去,苦口婆心地重复着外面的危险;她给他喂普通的猫粮,和去掉刺的蒸鱼,猫薄荷球黏在书桌旁边。

但他太想见他的太阳了。

 

于是有一次,趁母亲送腌菜,开门的瞬间,阿帕基飞快地跑进楼梯。身后是女孩的叫喊,妈!快拦住它,快呀!小咪小咪——

阿帕基扯开嗓子喵了一声。他想说自己很快就回来,不用担心。也不知道傻傻的人类听不听得懂。

 

可他来迟了。太久没去见太阳,阿帕基已经估算不好正确的时机,月亮早在屁股后面悄悄爬上天空。

 

他胡须抖了抖,只沮丧三秒钟,便转身朝来的方向狂奔。他得赶紧回去。

 

女孩抱着他大哭,勒得阿帕基呼吸不畅。你为什么要跑出去呀,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,那些坏人会把你的肠子扯出来绕在脖子上,让你回不了天堂。

阿帕基漫不经心地甩甩尾巴。这座小镇没一只猫能打赢自己,身上每一处疤痕都是战士的勋章。

 

猫再也没跑出家门。

 

冬天过去,春天来临。春天过去,夏天又到了。

 

阿帕基胖了一些,气温越来越高,他每天趴在空调下面一动也不想动。女孩带他去了医院。

 

胖胖的医生撸着他油亮亮的毛皮,又温柔又怜爱。于是阿帕基知道自己要死了。

最强大的战士也没法战胜疾病,也许是垃圾堆的细菌、剩饭菜里的杂物。他的肠胃变得沉甸甸的。

阿帕基听不懂复杂的病理解释。他只知道自己要死了。

 

小主人轻轻捧着他的身体,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。阿帕基踩着她的针织外套往上爬,舔掉她下巴挂着的水珠。

他想说,没关系的,总有这么一天的。也许是高处落地的受力不对,也许是砸碎在身旁的玻璃罐子;也许在疾驰的车轮下,也许是突然降温的黎明前……猫总会死的。他从出生那天起就知道了。

 

日子又一天天过去,即使把书本抓坏,她也不会训他。太阳从窗户的一头,到另一头,长长久久,绵绵不休。

阿帕基趴在窗台上犯困。啊,好久没见他了。

 

那是命中注定的清晨,他第一次扭开了紧紧的锁扣,藏在二楼阳台的花盆里,听楼上的电话声。

他提早了一个小时,但女孩还是醒了。也许是缝隙吹进的冷风,毕竟,又快入冬了。

 

呜,怎么办啊,我听人说,猫是知道自己死期的,它不想死在家里、就会偷偷跑出去,死在外面。它要死了对不对……

 

阿帕基听得出来,那是她网络上结识的学伴,一个除了母语还会说西班牙语的帅气男孩。他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,不过,半个月后成绩出来,他们就能见面了吧?

 

他借着空调外机和防雨台一层层往下跳,落地的瞬间,内脏仿佛经历一场地震。

 

阿帕基甩甩头,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迈着高傲的步子。

 

天空从深紫色变成透蓝色。黑猫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狂奔。

 

他一直跑,一直跑。把爱他的主人留在后面,把苏醒的小镇留在后面,把小鱼干猫薄荷留在后面,把嘈杂的世界、把沉重的身体全都留在后面。他跑啊跑。

终于见到他的太阳。

 

乔鲁诺从地平线上探出一条不那么有弧度的边缘。他说,嗨,阿帕基。

 

嗨,乔鲁诺。阿帕基喘着气,慢慢地、慢慢弯曲四肢,趴在软软的草地上。我带着答案来找你。

 

乔鲁诺发出的光落入他眼底,交织成漂亮的紫金色。

 

活着就是活着。猫有些骄傲。意义是不必须的,或者说,在不停找寻意义的过程中,我已经真正地活过了。

美食,美酒,漂亮的风,上楼的脚步声,还有我每天来见的你……非要说的话,这些就是我活着的意义。

 

太阳离开地平线。

 

 

 

猫死了。死在不为人知的、没什么特别的早晨。

死在那座离日落最近的小镇。

 

 

在太阳亿万年为计的生命里,会记得那只坏脾气的黑猫吗?

 

 

Fin.

 

 

 

在教父绚烂残酷的一生里,会记得撒丁岛掌心的瓢虫吗

评论(12)

热度(50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